患者男性,46岁,因“体检发现右肝占位1周”入院,无腹痛、腹胀,无皮肤、巩膜黄染,无畏寒、发热。乙型肝炎病史10年余。 1、入院查体 T 36.8℃,P 78次/分,R 18次/分,BP 125/80mmHg,神志清楚。 全身皮肤、巩膜无明显黄染,全身浅表淋巴结不大,未见肝掌、蜘蛛痣,四肢偏瘦,心脏查体未见异常,双肺呼吸音清,腹部平软,未见腹壁静脉曲张,未见胃肠型及蠕动波,全腹无明显压痛及反跳痛,未触及肿块,肝脾肋下未触及,移动性浊音阴性,肠鸣音正常,3次/分。 2、辅助检查 血常规、尿常规、大便常规未见明显异常。 肝功能: Alb 48.3g/L,TBil 23.5μmol/L,DBil 9.6μmol/L。 肾功能、电解质及凝血功能未见明显异常。 AFP 227.9ng/ml,ICG-15定量7.9%。 HBV血清学标志物HBsAg、抗-HBe、抗-HBc均为阳性,HBV DNA 7x102拷贝/ml。 腹部彩色B超: 肝实质弥漫性病变,右肝实质性结节,脾脏多发钙化灶。 肝脏三期增强CT(图1,2019-06-05): 肝右前叶肿块,考虑肝癌可能性大,肝动脉右支供血于肿块,肝中静脉及肝右静脉受压,脾脏多发钙化灶,胆囊炎。 图1肝脏三期增强 CT表现 入院诊断: ①肝尾状叶占位:原发性肝癌,BCLC B期; ②慢性乙型肝炎; ③肝炎后肝硬化; ④胆囊炎; ⑤脾脏多发钙化灶。 经过影像学评估,标准肝体积计算及术前评估,术前肝储备功能综合评估,考虑为原发性肝癌并肝中静脉可疑侵犯。术前检查未发现其他远处转移证据,有手术指征,无明显手术禁忌,计划手术方案为“正中入路肝尾状叶肿瘤切除术”。 术中所见: 肝脏表面呈肝硬化结节样改变,肿瘤位于尾状叶靠近第二肝门处,大小约5.5cmx5.0cm。 切除胆囊,切断肝圆韧带、镰状韧带、右冠状韧带、右三角韧带、肝结肠韧带和肝肾韧带。 钝性分开肝裸区直达下腔静脉,显露肝门切迹和右纵沟。在下腔静脉右壁到胆囊切迹切开肝包膜,超声刀离断肝实质,将左右肝劈离,自肝中静脉右侧逐步向第二肝门方向分离,充分显露肿瘤,离断部分肝中静脉右侧分支。 自肿瘤下方开始逐步离断肿瘤周围血管,小心处理肝短静脉,避免损伤肝中静脉主干及门静脉右干,离断门静脉右支Ⅷ段分支,充分游离肿瘤右侧缘,逐步向肿瘤后方游离,离断数支下腔静脉与肿瘤间肝短静脉,逐步向第二肝门方向游离,离断数支小的肝静脉分支,最后将肿瘤自肝中静脉右侧缘分离,完整切除肿瘤。 术后病理及免疫组化结果(图2): 右肝中分化肝细胞癌(肿块呈多结节状,大小5.5cmx5.0cmx4.5cm),未见肿瘤性坏死,可见微血管侵犯(MVI)2个(M1),癌旁组织呈肝硬化改变,慢性胆囊炎; 免疫组化示AFP(+),CK19(散在+),HepPar-1(+),Ki-67(55%)。 图2术后病理及免疫组化结果 患者为肝癌术后复发高危,术后密切随访,长期服用抗病毒药物恩替卡韦。 患者术后AFP呈持续下降趋势,术后第5天AFP降为13.37ng/ml。术后第10个月行常规复查时发现AFP升高(246.2g/ml),结合影像学表现诊断为肝癌复发。 肝脏三期增强CT(2020-04-16): 肝右叶、肝左外叶新发多发结节灶,复发可能性大。 2020年4月23日在介入科行经肝动脉化疗栓塞(TACE)术。 术后予口服阿帕替尼0.25g/d,至2020年8月再次复查时发现肝内新发病灶,考虑肝癌术后复发并肝内转移,TACE治疗术后。 建议患者再次行TACE治疗,但患者因个人原因,拒绝治疗,并自行停用阿帕替尼。2021年7月患者出现胸腔积液,于当地医院行胸腔闭式引流术后症状缓解。 1、初步诊断 患者因体检发现肝占位入院,既往有长期乙型肝炎病史。 AFP 227.9ng/ml,术前B超及CT提示肝右前叶肿块,增强CT有典型快进快出的表现,肝右动脉分支供血,肝中静脉受压变窄,局部与病灶分界不清,肝右静脉受压移位。 患者合并肝炎后肝硬化。结合上述资料,临床诊断为右肝原发性肝癌。 术前标准肝体积评估首先使用Stevenson公式计算体表面积(BSA),本例BSA=0.0061 x H+0.0128 x W - 0.1529=1.64663。基于亚洲人群的标准公式计算标准肝体积(SLV)=706.2 x BSA + 2.4(H为身高,167cm;W为体重,61kg)得出本例SLV=1305.6cm3。 术前肝储备功能综合评估:Child-Pugh A级,MELD评分8分,ICG-15 7.9%,患者SLV 1305.6cm3。 2、充分的术前评估及手术方式的选择 患者为中年男性,一般情况好,HBV DNA定量不高,Child-Pugh分级为A级。 但患者合并肝硬化,考虑肝中静脉受侵,尾状叶肿瘤体积大、肿瘤位置深在,不易切除,手术困难、风险大。 及时准确地评估肿瘤切除可能的风险及手术预案显得尤为重要,为此我们组织了MDT,广泛听取不同学科专家的意见,并利用3D建模/打印技术提出了三种可能的手术方案: ①左侧入路,即扩大左半肝联合尾状叶切除; ②右侧入路,即扩大右半肝联合尾状叶切除; ③正中入路,即左右肝劈离肝脏肿瘤切除术。 利用3D打印技术术前精确测算不同手术方案的残肝体积(sRLV): 左侧入路预计sRLV为41.8%,虽可满足手术要求,但因肿瘤可能侵犯肝右静脉,仍然难以保证充分的R0切缘;右侧入路预计sRLV仅为32.6%,术后发生肝衰竭的可能性较大。 Image by brgfx on Freepik 利用3D打印模型可以充分与患者沟通,经过再次科室会诊讨论,结合之前ALPPS的手术经验,最终选取了正中入路肝尾状叶肿瘤切除的方式,首先将左右肝劈离,在充分显露尾状叶肿瘤的情况下将肿瘤完整切除,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患者残肝体积。 3、术中注意事项 术中超声的应用是非常必要而且有价值的,不仅可以应用术中超声定位MHV、RHV和肿瘤位置,避免不必要的血管损伤,而且可以判断是否有残存病灶或者转移病灶。 术中Pringe阻断并非必需,在术中超声引导下,沿肝中静脉左侧缘劈离肝脏直达第一肝门及肝后下腔静脉,避免损伤MHV及RHV的主干,要小心处理肝短静脉,确切缝扎止血,避免影响视野或慌乱之中导致副损伤。 术中发现肿瘤有假包膜,可据此将其完整切除,避免因损伤包膜而导致肿瘤种植转移或扩散。 4、术后辅助治疗及随访 患者术后病理为中分化肝细胞癌,有血管侵犯,MVI 2个。BCLC分期为B期,预后较差。 术后10个月AFP上升至246.2g/ml,CT提示新发结节灶。在介入科行肝癌TACE术,并予阿帕替尼口服3个月。术后AFP持续下降,但TACE术后2个月复查再次出现AFP上升,MRI提示再次出现新发病灶及肝内转移灶。 患者因经济原因拒绝行再次介入手术及后续靶向治疗。 肝尾状叶肿瘤切除术一直以来都是肝胆外科领域的“珠峰”,由于尾状叶多位于肝脏深面,毗邻下腔静脉和第一肝门,其结构复杂,周围重要管道繁多,显露困难,因而手术难度极大。 在本例中应用了3D建模/打印技术重构了肿瘤模型,充分了解了肝尾状叶肿瘤与毗邻血管的位置关系,考虑到了可能的血管侵犯、扩大切除范围等问题,提出了三种可能的切除预案,组织MDT先后两次对患者病情及手术方案进行了讨论。 也将加速康复外科(ERAS)的理念贯穿于患者治疗的全过程,例如: ①短半衰期麻醉药(如瑞芬太尼等)的应用; ②术中患者体温的维持,使用输液加热装置、保温毯、温热盐水冲洗腹腔; ③术中控制性输液,低中心静脉压,减少术中出血量,避免输血; ④精准肝切除,保留非必须离断肝血管,不过分游离、挤压肝脏; ⑤精准肝门解剖,个体化的肝血流阻断,慎行Pringle阻断; ⑥双套管腹腔引流,24~48小时早期拔管,24 小时拔除导尿管,不常规留置胃管; ⑦术后早期下床活动,术后第1天进食流质; ⑧常规镇痛;⑨良好的围术期营养支持。 ERAS 理念的应用使患者达到了最小创伤和快速康复的和谐统一,患者术后5天即基本康复出院也是其价值的体现。 随着近年来精准肝切除理论的提出,如何最大可能地切除肿瘤、减小创伤,体现了术前决策的重要性,3D建模/打印技术不仅可以模拟手术切除的过程,也可以最大程度精确计算出不同切除方法下的残肝体积sRLV,为手术决策提供最佳依据。 患者肿瘤位置特殊,肝中及肝后静脉受压,但诸静脉走行清晰,未见血栓,未见肝内及肝外其他转移病灶,故本例以外科切除手术为主。术后病检发现MVI 2个,为术后复发高危征兆,告知患者病情,术后对患者加强随访,术后10个月发现肝癌复发,行TACE联合靶向药物治疗,但患者因经济困难等原因未能坚持治疗。 总结本例患者的诊疗过程可以发现,对于肿瘤位置特殊的肝癌患者,不仅要求术前充分了解肿瘤毗邻的重要血管,进行围术期综合评估,准确判断肝脏储备功能和残肝体积,拟定合适的手术方案,也要利用大型综合性医院的医疗资源,积极开展MDT,对术后复发高危的肝癌患者,加强术后随访,及早开展包括TACE、靶向药物或免疫治疗等在内的综合性治疗措施,从而延长患者生存期,提高生活质量。 添加小助手微信 备注:医院+科室+昵称 可以加入我们的肝病医生沟通群